怨魂
怨魂 沈呦呦是怀着忐忑的心情醒来的。 她依稀记得,在昏过去前,那大魔王刚给她安排了任务,正要离去。 而她还没来得及回应,便遭到熟悉的心绞痛攻击,直接晕倒在地…… 晕倒前最后一刻,她还在担忧,那大魔王不会恼怒下,把她给直接咔嚓了吧? 好在大魔王远比她想的有耐心。 她颤抖着睁开眼,入目是熟悉的屋顶—— 她竟是在守寂堂内的瓦屋里。 躺的是结实的竹榻上,盖的是柔软的棉被,被安置得相当好。 而四周一片昏暗,显然是在夜里。 “谢师弟? 小仙君? 谢知涯?” 沈呦呦连着呼唤了几声,都没能得到回应。 于是,她挣扎着坐起身,手上释放出一团凰火。 在凰火照映下,她清晰瞧见,屏风另一边的床榻上空无人影,小仙君并不在屋内。 可窗外夜色昏沉,连月影都迷蒙,显然是在深夜里,小仙君怎么会不在屋子里呢? 独身待在黑暗的屋内,她有些不适,便先起身行至桌案前,点燃了灯烛。 一连点了三支灯烛,屋内终于一片亮堂。 沈呦呦多了点安全感,便持着一根灯烛,走向了小仙君的床榻。 床榻上的被褥是侧翻的,并不是叠好的模样,显然是有在这睡过的,而她探手一摸,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。 很显然,小仙君应该已经出去了好一阵。 可江长老不是说过,让他们晚上不要出门吗,小仙君是去做什么了呢? 况且,她若是没记错的话,到了夜间的时候,外边便……都是鬼魂。 想到那夜所见的百鬼聚集场面,沈呦呦下意识哆嗦了一下,而随着她身体颤抖,手里持着的灯烛竟也开始摇晃。 旋即,便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,刹那熄灭。 不只是她手里的那根,所有点燃的灯烛都熄灭了去,屋内恢复了一片昏暗。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:“都和你说了……” 沈呦呦猛然回头,恰好对上了一张放大的鬼脸。 “啊!” 她脑袋发白,霎时凄声尖叫起来,手上释出凰火,向那鬼面砸去。 而那鬼像是反受了惊,艰难躲过凰火后,急忙恳求道:“哎呦我的姑奶奶,你别叫啊!” 说着,他刷地一晃,沈呦呦手上灯烛又亮了起来。 在灯火照映下,沈呦呦瞧见了一张颇为熟悉的大叔鬼脸,而那张鬼脸上,此刻却是满满的讨好与慌张:“给你弄回来了,别叫了哈。” 沈呦呦这才骤然响起,江长老那道“深夜莫要叫喊”的密令,连忙一把捂住了嘴,身子也连着往后退去。 “你不要过来……” 她警惕地看着大叔鬼,试探着道,“不然,我就继续叫了。” 大叔鬼比她还怕,赶忙后退不说,还连连道:“不过来不过来,姑奶奶你别叫了。” 见此,沈呦呦心中颇为疑惑。 怎么回事? 这好像和她之前以为的不太一样。 她先前一直以为,江长老不让他们夜间喊叫,是因为喊叫声可能增强怨魂的实力,从而造成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。 可面前这怨魂本魂,怎么也好像很怕她尖叫的样子。 沈呦呦想了想,语气无不威胁地道:“我问你几个问题,你要如实答,不然,我就继续叫了。” 鬼大叔神情有点憋屈,但还是道:“你问吧。” 沈呦呦保持着和鬼大叔数米远的距离,仍很警惕地道:“你是谁? 想要干什么? 为什么要几番纠缠我?” 听得第一个问题,那鬼大叔眼睛亮了一下,他长叹一口气:“五十年了,终于有人问我,我是谁了。” “所幸,我还没彻底遗忘……” 他理了理虚幻的头发,又正了正站姿,方才清了清嗓子,用抑扬顿挫的语气道: “我叫苏庆安,是玄天宗第三十八任刑堂长老,曾修至地阶后期,离天阶不过一步之遥……” 见他话语连绵,似还要将自己身前的辉煌道一个遍,沈呦呦连忙打断他:“好了好了,知道你是谁了,可我们素不相识,你找我是为什么?” 见沈呦呦明晃晃地不感兴趣,鬼大叔泄了气:“我不是找你,我就是喜欢在这屋子旁边晃悠,但你把这里弄得太亮了,我不舒服。” 说着,他瞥了眼沈呦呦的手:“还有你弄出来那火,也怪让人不舒服的。” 听了他的话,又见他虽然面色青白,带着点阴森鬼气,可整体却还算得上个和蔼的老大叔,沈呦呦信了几分,可还是道:“那你就不能别在这屋子附近晃悠,外面不是还有好多鬼吗,你可以找他们去啊。” 同类不是会更有共同话题吗? 可她却见鬼大叔面露嫌弃:“谁要和那群丧失神智的家伙在一块,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,说不准哪天就会彻底消散,我和他们才玩不到一块。” 说着,他便露出“不和傻子玩怕被传染”的神情,还颇为生动。 沈呦呦:“……” 都是鬼了还搞这种歧视,也是很傲娇了。 “还有啊。” 他看向沈呦呦,神情严肃了点,“那姓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,你别被他骗,这地方,能早点跑就早点跑吧。” 闻言,沈呦呦心头微惊,却还是维持着镇定,不动声色地道:“这是为何?” 鬼大叔皱着眉头道:“这地方阴气这么重,根本没法修炼,只会吸取你身上阳气,一般修士是不能长待的。” “那姓江的也是缺德,之前就骗了几个小家伙来,虽然后面都送走了,可现在又把你骗了过来……你看着骨龄,也不过十几岁吧?” 鬼大叔啧啧几声:“连这么小的娃娃都骗,那老树精真不是东西。” 听得那会吸取阳气的说法,沈呦呦瞬时担忧道:“那如果是辟邪体质的话,也会受这里的阴气影响吗?” “辟邪体质?” 鬼大叔挑了挑眉,“你是在说和你一起的那小子?” 想到那小子的身份,和他近日做的事,他冷笑了几声:“他是什么辟邪体质……” 他分明就是邪魔的化身。 他看着小姑娘天真的神情,忍不住想戳穿事实,可话一出口,却变成了乱码:“*****” 鬼大叔:! 好狡猾的小子,知道他晓得了他的身份后,竟然给他下了这样的禁制。 那小子年纪不大,却这般老奸巨猾,果然是邪魔血脉,真是无耻! 沈呦呦听得一脸疑惑:“您在说什么?” 鬼大叔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保持冷静:“没什么,我就是说,辟邪体质是不会受到阴气影响的,你不用担心。” 沈呦呦松了口气:“那就好。” 见鬼大叔这般好说话,还耐心解答她的问题,她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。 她索性将疑惑都问了出来:“为什么这里夜间不能尖声叫喊?” “哦。” 鬼大叔神情很不爽,“还不是那老树精,夜里要吸纳灵气修复伤势,它睡觉的时候一点也受不得打搅,要是惊扰到了他,他发起怒来,大家都没好果子吃。” 他恨恨道:“要不是我现在只是残魂,我随随便便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。” 他愁声感慨:“虎落平阳,被犬欺啊……” 沈呦呦:“……” 原来只是为了不打扰到江长老睡觉,亏她还以为是有什么深奥的原因。 她仔细打量鬼大叔,却发觉他的身形很是古怪,一半呈半透明状,另一半是实体状,不由问道:“您说您只是残魂,是指您魂魄缺了一半吗?” 听得这个问题,鬼大叔神情收敛了一点,他摇摇头,语气变得低沉:“不……” 他面上悔意、恨意、痛苦、不甘情绪交错,而后化作了一种嘲讽。 他冷嗤道:“我原本的魂魄自然是完好的,那残缺的部分,只是做了这阵法的养料罢了……” 他突然笑了起来,自嘲一般:“我刚才还和你说,这地方吸人阳气。” “可这地方哪里只是吸人的阳气,它存在所仰仗的,就是我们这些生魂的魂与魄。” 他抬手,捏一捏自己半透明的半截身子:“等我被彻底吸收的那日,也就是我消散的那一天。” 沈呦呦惊得瞪圆了眼:“可这……可这不是超度怨魂的阵法吗,怎么会……怎么会……” 怎么会反要吸取这些先者的魂灵? “超度怨魂?” 鬼大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,哈哈大笑起来。 笑够了后,他才嗤笑着道:“确实是超度怨魂,可这被超度的怨魂,却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