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糖渍青梅 第45节

    最开始,这句话楚一涵是没听明白的。

    过廊里灯光昏暗,靳睿顺着客厅窗户看进去,他卸下一身难以接近的冷傲,目光柔和,落在室内——

    黎簌正在和赵兴旺争论某道题的答案,小姑娘叉着腰,气焰嚣张,争不过人家,伸手把盘子里最后一颗炸丸子迅速拿起来,塞进嘴里。

    赵兴旺崩溃大叫,从窗外都能听见他那种痛失美食的遗憾。

    过廊风凌冽,空气里有冰雪的清新。

    靳睿垂了垂眼睑,轻笑一声。

    楚一涵也是在这声笑里,蓦地反应过来,靳睿的意思。

    她愣了愣,随即也笑了:“赚了钱请黎簌,就算还清了?你是不是对我们簌,有点什么不一样?”

    靳睿大大方方承认:“有。”

    他对着楚一涵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“她不知道,替我保个密。”

    楚一涵抿嘴笑着,点头。

    “进去吧,我抽根烟,女生在不方便。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

    楚一涵才刚拉开门,屋里夺食顺利的黎簌嚼着丸子扭头,正好看见靳睿把烟叼进嘴里。

    “靳睿,你又抽烟!”

    黎簌蹦出来,拉着靳睿胳膊往里走,“一会儿二手烟吸附在你身上,被你带进来,危害我们三个的健康怎么办?不许抽了,我们三个可是冲刺帝都的黑马!黑马是不能有闪失的!一丢丢二手烟都不行,知道么!”

    靳睿把烟从唇间拿出来,放在耳朵上夹着,挺无奈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平时冷着脸、考年级第一也没见高兴过的大佬,被闺蜜教育得明明白白,这画面实在有点可爱。

    楚一涵跟在两人身后,掩嘴偷笑。

    黎簌一回头,看见楚一涵的笑,愣了愣:“一涵你笑了啊!”

    她把靳睿后背拍得“啪啪”作响,“靳睿你行啊你,你怎么把一涵逗笑的?厉害了!赵兴旺前几天拿可乐表演‘龙吸水’她都没笑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!我的‘龙吸水’能输给靳睿这个冷脸王?”

    赵兴旺蹦到楚一涵面前,手机翻出笑话,声情并茂朗读,完了还威胁人家,“楚一涵你笑一下,给点面子,笑一下!”

    楚一涵没绷住,终于笑出声。

    总会过去的,那些不开心那些恶意,总会被时光掩埋的。

    一切都会好的,楚一涵想。

    11月21日那天夜里,泠城大雪。

    司机师傅给靳睿打电话,说外面交通情况不好,可能稍微晚一些到。

    作业不算多,四个人在黎簌家吃了黎建国自制的冰糖山楂罐头,11点50,司机才打来电话,让楚一涵和赵兴旺下楼。

    两个人喝完碗里的罐头汤,急忙穿好羽绒服,往楼下飞奔。

    黎建国站在门边:“哎呦我的孩子们,可慢着点!被摔了!”

    “知道啦!”

    “不会的!”

    两声回答随着脚步声消失在过廊里,黎簌瘫在沙发里,目光落在立在客厅里的摆钟上。

    这玩意儿特别占地方,据说是爸爸妈妈结婚时家里添的最大件的家具,从省城买回来的,很贵。

    挺大一座,木质雕花,和靳睿差不多高。

    但样式早就过时了,也有剐蹭痕迹,夜里寂静时,秒针走动声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下面的抽屉也坏了,关不上,敞着一道缝隙,露出黎建国放枸杞的塑料袋一角。

    老人家是舍不得把这么大件的家具丢掉的,只能一直在客厅占着地方。

    幸好,报时还算准确。

    黎簌看了眼时间,11点56分。

    窗外鹅毛大雪,很美,把破破旧旧的家属楼装扮得像圣诞水晶球里的场景。

    还有4分钟,就到她的生日了。

    每年过生日,黎簌都是要庆祝一下的,一起出去吃饭或者一起出去玩。

    今年,还是算了吧。

    每个人都有着沉重心事,不会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了。

    赵兴旺已经很多天没有碰过篮球了,他带着他左侧下颌的结痂,每天埋头在题海里,偶尔叹一声气,不再像过去那样满嘴跑火车,整天脑子里只有篮球。

    楚一涵嘴上不说什么,但写作业时碰掉一支笔或者偶尔有什么小的动静突然响起,她都会吓一跳,脸色瞬间苍白。

    黎簌想,如果今年要她许愿。

    她希望楚一涵彻底从阴影里走出来,希望他们四个能永远快乐。

    正想着,帮黎建国把吃罐头的小碗收好的靳睿,从厨房出来。

    他走到黎簌身边,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黎簌问完,靳睿没说话,她纳闷地看着他,又问了一遍,“问你呢,怎么不说话。”

    手在他面前挥了挥:“傻了?靳睿?”

    12点整,钟声响起,11月22日来临。

    黎簌晃悠在靳睿眼前的手腕,忽然被他抓住。

    他弯腰,凑近些:“生日快乐。”

    第30章 礼物

    小姑娘瞬间抱住他

    黎簌爸妈那个年代, 泠城市特别流行这种立式摆钟,普通的还不行,体积必须要庞大、雕花必须要复杂。

    还得钟声清脆响亮, 最好是一响, 整层楼都能听见。

    那时候条件过得去的家里,几乎家家都有。

    老式摆钟不够人性化,不能调节, 每到中午12点和夜里12点, 都要响一阵。

    谁家有钟声响起,那不是扰民, 那是排面儿。

    时过经年, 楼里不少家摆钟都坏了,雕花藏污纳垢, 木制涂层脱落,也不再敲钟报时。

    但黎簌家里这个,声音依然很脆,每天按时按点响起。

    这事儿, 一度是黎建国的小骄傲。

    也没人觉得摆钟吵,早都习惯了。

    夜里12点钟声响起来,完全不带醒的, 有的人甚至等着钟响,起夜去上厕所。

    黎簌也一样, 一向觉得这声音习以为常,是每天都要听的,普通得不能再普通。

    奇怪的是,现在靳睿倾身站在她面前,和她对视这说“生日快乐”, 周遭环境似乎都因此变得有些不同。

    陈设拥挤的客厅里,弥漫着淡淡的冰糖山楂的酸甜;

    玻璃窗上大片冰花,如蕨类植物蔓生;

    秒针自表盘上的罗马数字“xii”上掠过,机械打锤鸣奏着清脆钟声。

    说不上哪里不一样,可就是......

    老灯泡灯光泛黄,靳睿的脸就在眼前。

    睫毛在他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,可能是时间太晚没得到睡眠休息,他眼里有一根淡淡的血丝,却蕴含着笑意。

    在摆钟敲响的10秒里,黎簌就像被按了暂停键,静静和靳睿对视着。

    也不是完全暂停的,心脏加速跳动,她觉得她呼吸有点困难,忽然就不会喘气儿了......

    难道是因为今天只有靳睿掐着时间给她祝福了,自己太开心、太激动了?

    面前的靳睿直起身,黎簌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。

    会不会是这人只说了一句祝福,连个糊弄的礼物都没送,她才觉得和平时不同?

    黎簌一下子坐直了,转身跪在沙发上,扶着沙发靠背,对靳睿的背影问:“就一句生日快乐?没有礼物?”

    “有啊。”

    靳睿说这句话时,没回头,脚步也没停。

    和黎建国简单打过招呼,说自己回去了,然后就真的拉开门,出去了。

    黎簌从沙发上跳下来,追出去。

    坐在洗手间准备泡脚睡觉的黎建国,看见黎簌像个兔子似的一蹦一跳往外蹿,忍不住叫她:“黎簌啊,时间也不早了,别搅合人家小睿休息,收拾收拾睡觉吧,明天还要上学呢。”

    已经迈出一只脚的黎簌跑回来,从洗手间门边露出半个头:“知道啦,我去拿个东西,马上就回来。”

    门外大雪簌簌,过廊里有几串猫脚印。

    靳睿拿着钥匙,刚打开房门,扭头看见黎簌从家里冲出来,踩到过廊积雪,滑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

    他心都跟着提起来,但黎簌很快稳住身形,踩着他踩过雪地时留下的脚印,笑眯眯蹦着跟过来。

    小姑娘边蹦边按奈不住地问:“真的有礼物吗?是什么是什么?我现在就想看!能不能现在就看看呀?”

    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。

    她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,过生日前一天就要跑过来他家,问一问陈羽,小羽阿姨,明天的蛋糕是什么样子的,我现在就想知道。

    比楼下李红萍养的那只猫,好奇心还要重。

    靳睿推开门,从玄关柜格里摸了个东西,转身丢给黎簌。